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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完李咏写的《女儿法图麦·李》,泪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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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言:

今天朋友们对“跑跑卡丁车背景音乐钢琴谱子”大约比较着重,小伙伴们都想要学习一些“跑跑卡丁车背景音乐钢琴谱子”的相关内容。那么小编同时在网摘上搜集了一些对于“跑跑卡丁车背景音乐钢琴谱子””的相关资讯,希望你们能喜欢,我们快快来学习一下吧!


本文摘自《咏远有李》,长沙文艺出版社


一日,在北京羊坊店派出所,我给我闺女办户口。

按说她那么大点儿,有没有户口也无所谓,可是我觉得既然已经是个人儿了,就办了吧。她出生之前我们商量过,一脱离母体,就是个社会人,不是我们俩的私有财产,我们当爹娘的,只不过是帮社会抚养她。

录入姓名的时候,片儿警捣鼓了半天,问我:“系统里只有‘下圆点儿’,行吗?”

我说:“同志,卡尔·马克思的那个点儿,在下面还是在中间?在下面,那是两个人,一个叫卡尔,一个叫马克思。在中间,才是一个人。没有就给我画一个!”

户口本拿到,姓名一栏写着:法图麦·李。

闺女大了,还不怨我一辈子?

很长时间以来,我认为孩子就是“第三者”,坚决不能要。

结婚以后,我和哈文恣意享受着二人世界。

宿舍里从不开伙。白天在外面,下馆子,哪儿好吃奔哪儿去,为餐饮业做了不少贡献。晚上回来,想看录像看录像,想打牌打牌,想约朋友约朋友,想睡觉睡觉。

最大的爱好之一,是一人一个小马扎,并排坐阳台上听隔壁家两口子吵架。说是吵,其实只有一个愤怒的女声:“你放手!放手我就不打你!”摔碟子拌碗儿挺热闹。吵就吵呗,还动手?第二天一问,原来是男的跟食堂里的服务员多说了两句话。这位大哥还是CCTV的顾问,在家被老婆连顾带问,日子过得没我有滋味儿。

我们的生活,无拘无束,天马行空。老觉着没玩儿够,共同抵制“第三者”,一抵制就是10年。

直到有一天,哈文特认真地跟我说:“你不觉得屋里挺冷清吗?”

“嗯?怎么冷清了?不是玩儿挺好吗?”我警惕地盯着她。

“要不,咱要个孩子?”

“哦……要孩子啊?”我挠挠头,沉思半晌,最后横下一条心。

“行,零件齐备,咱现在就搭流水线,制造开始!”

没过多久,哈文告诉我:“有了。”

哟,挺快哈?机器好使!好家伙,我奔超市,买果汁,买话梅,买酸奶,买一切孕妇爱吃的东西。买回来往哈文面前一堆,“老婆,可劲儿吃!”

两天以后,哈文郁闷地告诉我:“弄错了,没有。”

“我!”我挺窝火。

冷静片刻,立马儿又改了口,“老婆,不急,咱继续制造。”

这么折腾了好几回,就连超市收银员都一看见我就乐。

直到那一天,哈文说:“好像真的有了。”

“老婆大人,希望您端正态度,别老‘诈和’,行吗?”

结果,这次是真的。她乐了,我傻了。

太突然了吧?“来路不明”的第三者成功人侵,我们家得变成什么样啊?

2001年11月10日午夜,怀着说不清楚的心情——惶恐,期待,忏悔,都有点儿,我写下了第一篇“宝宝日记”。

一个生命的孕育是那么神奇。据说直到现在,许多大学问家也无法解释清楚。人,真是个了不起的物种,真是和别的动物不同。因为人的后代会逐渐形成思想并思考问题,而且定会超过前人。 感叹之余,我衷心感谢我的妻子,她给我这个机会,让我能够再次目击自己的成长历程。 除了爱,只剩下焦急的期待。

一开始写,就停不下来了,期待是一天一天紧跟着脚儿的。每天,无论我在北京,在外地,睡觉前,还是路途中,我都会和小宝宝絮叨几句。文章开头千篇一律:“亲爱的小宝贝,你好吗?”


宝宝日记陪我度过漫长的期待

最初,多是抒发初为人父的焦虑、惶然,为自己这么多年抵制他或她的到来而忏悔,就怕将来有一天他娘把不住嘴说出来。后来便成了流水账。大到中东战事,巴以纷争,小到和哈文的一次口角,或春节前的家庭大扫除。甚至工作中的不顺心也要讲一讲,譬如对长官有啥意见,有啥看法,今天谁气着我了,替你爹记着他!

有时候在外地出差,睡不着,凌晨4点多还要写上一篇。有时候写了两三篇都不过瘾,后面还附一篇。有时候在家里,晚上做完胎教,哈文先睡了,隔一会儿就叫我帮她翻个身。我等着伺候她老人家,又没其他事做,也用写日记来打发时间。每一篇都记着某月某日,几点几分,我怕这些事儿自己老了以后忘了。

宝宝的日记本是好友杨惠珊送的。杨惠珊曾是台湾电影“金马奖”影后,二十多年前和丈夫共同建立“琉璃工坊”,投入中国现代琉璃艺术。在上海时,我常常光顾她的酒吧“透明思考”。

日记本里印着很多琉璃工坊的工艺品照片。本来我就习惯竖排字,繁体,写的时候还要特别小心绕开这些花儿。哈文一看就起急:“你费劲不费劲啊?”我笑眯眯地告诉她:“我不费劲。我幸福。”

我们住的单身宿舍只有11平米。一想到要当爹了,要养家,要给孩子尽可能好的生活,我就觉得肩上担子挺沉。于是我开始拼命到外地演出,也就是“走穴”。哈文大着肚子,无数次在首都机场接我,送我。最惨的一次,我所有的现金、证件、银行卡、演出税单,还有哈文送我的钱包,都丢了。很辛苦,但是除了那个钱包,我都不介意。

和其他孕妇相比,哈文的肚子一直不算大,看上去尖尖的,胎心强劲有力。参考了方方面面的说法,对比各种数据指征,我们认为肚子里是个男孩儿。小衣服小玩具,也都是按男孩儿准备的。我把宝宝的胎心录下来了,没事儿就趴在被窝里听,老觉得他在叫我。

有一天,例行B超检查,男士止步。我跟妇产科主任和B超室主任都挺熟,就揣着DV混进去了,对着显示屏一通乱拍。

医院有规定,“禁止非医学需要的胎儿性别鉴定”,不许告诉男孩儿女孩儿。可咱是“名人”啊,可以破回例。况且我信心十足,问,也不过就是证实一下。

我边拍边问:“是男孩儿吧?”


就我这张脸,扎俩小辫儿,那得什么样啊?

俩主任对着屏幕仔细研究了半天,回答:“闺女。”

“啥?闺女?”

我和哈文面面相觑,半天缓不过神儿来。

记得那是2002年3月20号,北京下了第一场沙尘暴,整个世界都是昏黄的。

回到家里,我们一下午不说话,也不开手机,看着婴儿床上那些蓝色、黄色的小衣服发呆。

直到晚上天黑透了,我打开灯,扒拉一下哈文,“老婆,你看着我,看着我的脸。”

“看什么呀?”她很不耐烦。

“你说就我这张脸,扎俩小辫儿,那得什么样儿啊?闺女长大了还不怨我一辈子?”

法图麦,圣人的女儿

预产期是2002年5月29日。我说不行,提前剖!我疼我媳妇儿,不想让她受罪。再说了,我的闺女,必须跟我一个星座,反正在肚子里呆够37周就熟了。

特无聊是吧?可是爱就这么自私。而且对我来讲,怎么自私都不过分。

那一年5月21日出生的孩子就是双子座了。不都说双子花心吗?我家闺女宁可像我,轴点儿,也别花!于是手术日期定在5月20日,当天打早头一例。给哈文“掌刀”的是京城名医金燕志大夫,人称“金一刀”。

一大早我就赶到医院。管停车场的师傅喜欢看我节目,专门给我留着车位。我在病房窗台上放了一只小鱼缸,里面是送给闺女的两条红色小金鱼。

可气的是,所有护士都进去看李咏老婆生孩子,就不让李咏本人进去!我站在手术室门口,干着急没办法,只好把D V交给护士,嘱咐她一定把我闺女出生的全过程都拍下来。

8点15分,我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,实施麻醉。

手术室门框上方的红灯亮了:手术中。我屏气凝神,在心中数秒。祈求各路神仙菩萨,都来保佑她们母女平安。

15分钟以后,突然听见“哇”的一声哭,尖尖的,细细的。老天爷,我闺女出来啦!嗓门儿够亮的啊!可是只哭了几声又没动静了。

哦,估计给孩子洗澡呢,多乖啊,一声不吭的。

我老婆咋样啦?这会儿是醒着呢?睡着呢?

我在门口浮想联翩,不停地看表。5分钟过去了,10分钟过去了,还不出来,想急死我啊!

正在这时,“哗啦”一声,手术室门开了。我下意识地来了个挺胸抬头立正站好。

“女孩儿,6斤8两!”一个小护士脆生生的声音。

“砰!”门关上了。

我保持立正姿势,回味着,陶醉着。多么激动人心啊!我当爹了!

哟,没给家里报喜呢!我赶紧掏出手机给我娘打电话。

正低头拨着号,“哗啦”,门又开了。还是刚才那小护士,探出半拉脑袋说:“女孩儿,6斤4两!”

“砰!”门又关上了。

我愣了一下,冲里面大喊一嗓子:“那4两哪儿去了?”


闺女是剖出来的,我疼我媳妇儿,怕她受罪。

后来看了录像才知道,小家伙太可爱了,称体重的时候一直在尿尿。大夫直说:“宝贝儿别尿了,再尿咱还得称一回。”更绝的是,剪脐带的时候,她那一双小手紧紧抓住大夫的剪刀,贼大劲儿,掰都掰不开。

又过了大约5分钟,一位护士抱着我闺女出来了,她闭着眼睛,睡得挺香。我向每一位医生、护士鞠躬,认识不认识都谢谢。

“谢谢您把孩子洗这么干净。”

人家忍俊不禁,说:“还没洗呢,剖腹产本来就挺干净的。”

走廊上堆满了朋友送来的鲜花,声势浩大,一溜排开,得有二十多米。不敢放在房间里,怕孩子花粉过敏。结果护士们个个都过敏了。

见到闺女,之前的一切疑虑全部打消。她,就是我想要的那一个!

我让医生先送孩子回房间,自己留下来等哈文。相濡以沫这么多年,要是这会儿我只顾护着那个刚出世的小家伙儿,也太不仗义了。老婆安全,才全家安全。

哈文精神很好,一点儿没受罪。录像显示,当“金一刀”倒拎起孩子,“啪”一拍脚,“哗”一撸脸,哭出声后抱起来,放在她娘怀里,让她娘吻一下,哈文表情木然,完全没找着当娘的感觉。她说:“太快了。”

陪哈文回到病房,望着她们一大一小,我的心像被什么暖融融的东西紧紧地包裹住了,俩字:踏实。突然想到一个词:大爱无疆。怎么形容这种爱呢?它连边儿都找不着,比无疆还无疆。

闺女真可爱啊,皮肤红红的,毛茸茸的。脸蛋比茶杯盖儿大不了多少,小拳头攥着,也就是个鹌鹑蛋。再比比小脚丫,还没我小拇指长呢。

她长得多好看啊,小鼻子小嘴,就是眼睛还有点儿睁不开,睫毛也还没长出来。她身上流着我的血,她就是我,我就是她。她笑我就笑,她疼我就疼。恍惚间,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重生过程。

我正趴小床边全神贯注地看呢,“阿嚏!”小家伙突然打个喷嚏,吓我一跳。闺女,行啊!刚出来这么会儿,打嗝放屁全无师自通啦!

中午,我把手机设置成免提状态,接通了几个清真大寺。按照穆斯林的习俗,电话那一端,大阿訇们诵起《古兰经》,为我初生的闺女祈福。

闺女出生前,我们请过一位德高望重的阿訇为她取名字,个个寓意深远,富贵吉祥。有“高人”指点我们说,闺女像她娘,阳气足,挺倔,要选一个阴柔点儿的“压一压”。于是我们选了“法图麦”这个女孩气十足的名字。一个月以后,我偶识的另一位大阿訇才道出其中深意:法图麦,就是圣人的女儿。

我倒吸一口冷气:闺女,你这名字是真不赖。

爱,不是原因,而是结果

法图麦像我,打从出生就懒。何以见得?

她娘奶涨得厉害,她小嘴吮不住,只好先用吸奶器吸,我再拿奶瓶喂给她。第一次给闺女喂奶,看到她嘟起小腮帮子起劲儿地吮吸奶嘴,一副很舒坦很满足的样子,我哭了。哈文后来告诉我,那段时间我莫名其妙总是流泪,头回发现我挺多愁善感的。

奶瓶这东西好啊,不用吮,倒过来就往下滴。闺女躺在我胳膊弯里,开始还猛嘬,后来发现了,不嘬也有,那就别受累了,张嘴等着吧。我就给她滴,她躺在下面挺惬意地吧唧嘴儿。

要不怎么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呢?追求享乐和她爹如出一辙,悟性可比她爹高得多。享受了一回,第二回就知道了。隔了俩小时,又该喂奶了,我刚把她抱起来,奶瓶拿在手里,人家直接把嘴张开等着了。

好,爹来给你滴!闺女面前,我就是没原则,就是没立场。

小孩儿出生头几天,一般就是吃了睡,睡了吃,很少睁眼。法图麦不一样。整个白天不睡觉,睁着眼睛到处看。医学上讲,新生儿视力很弱,只能看到很短的距离,也不知她整天整天地在寻摸什么,倒是不哭不闹的。

到晚上开始哭了,哭得那叫一个伤心,谁也哄不住,除了她老爹。

只要我把她往怀里一抱,轻声说:“小宝贝,我是你爹。”她立刻就安静了,紧紧紧紧地贴在我怀里,无比踏实。

对于成年人来讲,自己的出生永远是个谜,幻想的只有不可企及的童年。

哈文怀孕期间,每天晚上10点,只要我在家,一定准时进行胎教。开场白都是一样的:“小宝贝,我是你爹。”她一听见,马上有反应。哈文的肚子开始起伏跌宕,这里鼓一下,那里鼓一下,看来玩得挺开心。

本来在那儿呆得挺好,愣被一下子提溜出来了,又亮又吵不说,刚出来就被打了好几针,孩子能不委屈吗?

三天以后,她周围声音太多,乱了。老爹的安抚也不灵了。铆足了劲儿地哭,哭累了为止。

法图麦降生以后,我的“宝宝日记”就写不下去了。原因只有一个,我见到她了,了却了“期待”,另一种全新的爱在心中蔓延开来。

闺女是爹前世的情人。我对她是看不够,想不够,疼不够,爱不够。她身上的味儿啊,比什么香水都好闻,都亲切。对我来说,从她在她娘肚子里落脚,慢慢长大,到出生,成为我的亲人,这个过程,仿佛与我和她娘从相识相知到执手偕老,如出一辙,没有任何改变。我心里只有深深的幸福,深深的感恩。

当了爹我才发现,心灵感应这回事,绝对是有的。记得法图麦一岁的时候,我去外地出差,从出家门开始就莫名其妙觉得不舒服,有哪儿不对。

飞机落地后刚停稳,我就打开手机给家里打电话,问闺女好不好,他们说:“没事儿,忙你的吧。”

整整一白天,我都心神不定,怪了,从来没有过啊。我又给家里打了几个电话,还是告诉我没事儿。

第二天一早,我搭最早一班飞机赶回北京,到家一问,果然!小阿姨一眼没看住,法图麦在茶几上磕了一下,嘴唇被牙硌破了,流了不少血。

小阿姨一边说,一边抽抽搭搭哭起来。我大为光火,要不是她哭,我连动手打人的心都有。她当时也就是个20岁出头的孩子,估计吓得不轻。

现在想想,小孩子嘛,磕磕碰碰都正常。可哪个当爹的不护犊子啊?

法图麦周岁生日那天,我们请了摄影师来为她拍照。在楼下的小区里,摄影师让我把她悠起来,像坐飞机一样,“呼啦”飞起来,“呼啦”落下去,把她乐得啊。她一乐,我也有点儿得意忘形,再一飞,用力过猛,整个身子都歪过去了,基本上与地面呈45度角。

摔一家伙是必然的了,关键是怎么摔。说时迟那时快,我当即把整个胳膊都垫在闺女身子底下,选择了一个她绝对安全的角度,轰然倒地。她没事儿,我整个胳膊都划烂了,那场面,惨不忍睹。

哈文在旁边看着,来了一句:“嗯,你像个爹。”

我老婆不愧是。O型血啊,就这么冷静,完全没有别人家老婆可能表现出的惊慌失措。说她是表扬你吧,话里话外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。说她是挖苦你?也不是,这评价相当有高度了。

只能说,爱是装不出来的。我就是她爹,而且是亲爹!

人类基因真厉害。法图麦不会爬,爱打岔,话痨,行动能力差,全是我的遗传,不用教!

都说小孩子“三翻六坐,七挠八爬”,我这闺女什么都会,就不会爬。哈文一度感到担心,怕她是“发育迟缓”,我拍着胸脯向她打保票:

“看我!看你老公!有问题吗?有毛病吗?我小时候就先学走后学爬的,告诉你啊,没事儿!老话说,不会爬的孩子聪明,知道吗?”

我从小爱给大人打岔,爹娘经常警告我:“大人说话,小孩儿不许插嘴!”但我耐不住,不让我说我难受。

现在,我闺女跟我一样一样的。有时候你说正事,她“咣”地插一杠进来,听上去还挺有礼貌,“我能发表一下我的意见吗?”

“行,行,你发表。”急不得恼不得。

再有就是话密,天知道她的话怎么那么密。思维还倍儿跳跃,老得关注她的话头儿在哪儿,一会儿就蹦了。她说话特早,早得我都害怕。八个月会叫爹娘,十个月能和大人简单交流,一岁两个月就自己唱卡拉OK了。

等她长到五岁,我们俩凑一块儿逗贫,我就逗不过她了。越逗不过还越想逗,把她逗急了就这样:

“法图麦,你爹最大的特点是什么?”我眉眼挤作一堆,谄媚地问。

“轴呗!”一脸的不屑。

“那,你觉得爹是什么类型的人?”

她白眼一翻,“找抽型!”

到底是亲爹,咋说我都没脾气。

逗她玩儿,实际上是给自己解闷儿。有时候我在书房工作,特别是录节目之前,准备文案,一件特较劲的苦差事。我行动能力差呀,凡事能拖则拖,拖到不能拖为止。我可能会说服自己起个大早,冲完澡,狂喝几杯咖啡,然后在书房里坐下,看看书,看看盘,把整个白天都耗过去了,晚上才来开夜车,头悬梁锥刺股!

“法图麦,你爹是什么类型的人?”“找抽型!”

法图麦还添乱,在外面发出各种声音。我在屋里听着,心里痒痒啊。本来我就纠结得厉害:“我是出去呢?不出去呢?”


看不够,想不够,疼不够,爱不够。

琢磨半天,下定决心出去了,跟她逗会儿,跟家人聊会儿,又进书房。

刚坐定要干活儿,她又弄出响动了,我又开始挣扎:“我是出去呢?不出去呢?”

这么着,一天就过去了。

晚上哈文下班回来,我问她:“你说我这样对不对?”

还没等她开口,我自己回答:“我觉得是对的。”

然后,轻手轻脚溜到法图麦的卧室里,去和她道晚安。

“哎呀,爸爸你又来啦!真烦真烦真烦!”

“不许烦,过来!”

我把闺女搂怀里,亲额头,亲鼻尖,亲嘴唇,亲下巴,亲脖子,亲左脸蛋,亲右脸蛋,一共七下。

“Good night,Helen!” Helen是她的英文名字。

“Good night,Daddy! ”还是一脸不情不愿。

这是我发明的程序,每天必须履行,一步也不能少。

得逞以后回到书房,一夜不睡,干活!

我要亲手触摸月亮,还在上面写你的名字

法图麦是幸福的。

从她出生到现在,七年来,我们拍摄了无数盘录像带,记录她成长的美好瞬间。每一盘带子上都有标签,时间、地点、主要事件,按顺序整整齐齐排着。我们一家人最大的乐趣,就是围在露台上看录像,看到滑稽处,她也“格格”乐个不停。

每年的周岁生日,我们都带她去拍照,每一次季节交替,我们也带她去拍照。每到一个新的地方,美国,英国,法国,意大利,澳洲,北欧,马尔代夫……我就是她忠诚的御用摄影师,一路跑跑颠颠跟在她屁股后头,生怕漏下每一个可爱的小动作和生动的表情。

她的书架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录像带、相册、像框、卡片。

哈文看着直犯愁:“要不以后少照点儿?一年一次?”

“不行!”我当即否决,“必须照!咱那书房不还空一半呢?”

遥想当年,我都上初中了,照相还是个稀罕事儿呢。谁没事儿花钱照相啊?好不容易有张相片,都留着当信物。我有本书借给女同学,还回来的时候里面就夹张一寸照片,害得我爹还审我半天。

所以法图麦应该幸福,这是一个家族几代人的积淀。就像我的童年也远远强过我的父辈、祖父辈。套句特俗的话,这就叫时代的车轮在前进。您羡慕也赶不上,后悔也来不及。

我对她没太高要求,就六个字:健康、阳光、快乐。别人都说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,不,我生怕我闺女“赢在起跑线上”。

法图麦身后,是瑞典斯德哥尔摩市政厅,『诺贝尔奖』颁奖地。我多希望自己的闺女有天儿在这儿拿回奖,可老话说的还是有道理:希望越高,失望越大。

我们这代人少年时承受的压力够大了,天天被催着赶着:“考不上大学,死路一条,知道不?”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!”全是这。

新疆相比内地,地缘上偏远些,相对闭塞些。但这些内地流行的口号,可是一个不少,全传到我们那儿了。那玩意儿,要命啊!为了大学,我嘴唇上还落了个疤,永远掉不了。

法图麦的童年跟我比,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
在学校里她叫Helen Lee。Helen是个挺平常的英文名,她自己起的,我们就尊重她的意见。

四岁参加学前班考试,老师用英语提问,学生回答Yes or No,正确率50%以上方可入学。在会议室里,老师每提一问,没等我反应过来,Helen同学的答案就已经脱口而出。小样儿,还挺自信!这要是在《幸运52》打擂台,我基本上只有歇菜的份儿。

说英文我肯定远不如她了。前年我们去英国,在一家咖啡馆里,我装出很酷的样子跟服务员说:”Coffee,one,please.(咖啡,一杯,请。)”别看咱词汇量小,胆儿大,敢说。接着又派头十足地补充一句:“No music.(不要音乐。)”

服务员傻那儿儿了,看我半天,心想这跟喝咖啡有什么关系吗?

法图麦这时候老沉稳了,不动声色地解释了一句:“No milk.(不加奶。)”

哟,我不得不对我闺女另眼相看,咋这么出息啊?基因好,没办法。

法图麦6岁的时候,我教育她:“大姑娘了,以后打嗝放屁要打报告!”

她很不解:“为什么?”

“这是一种起码的礼貌,特别是家里有客人的时候。你报告你爹,爹告诉你应该去哪里。当着客人面发出这种声音,不是丢我人吗?”

照章执行了一段时间,有天晚上我们正吃饭,她突然举手:“爸爸,我打个小报告!”

嘿,怎么成小报告了?这事儿咱得说道说道。

我用了20分钟的时间,给她解释“报告”和“小报告”的区别。好不容易解释明白了,她问我:“爸爸,我们班谁谁说谁谁不好,算不算打小报告?”

“不算!”

我又用了大约10分钟,告诉她“小报告”和“背后说人坏话”的不同。

在这点上,我和哈文高度一致。和孩子交流,一定说通说透,别说得她似懂非懂,增加执行难度。今天说不清楚,咱宁可不睡觉。

“总之,打小报告和背后说人坏话都是不光彩的,你不可以做。让我发现一次,”我坏笑地看着她,捏起她一边脸蛋,咬牙切齿地说,“我亲你一千遍,亲得你脸肿!”

“不要啊!爸爸我怕!”她跳后一步捂住脸,夸张地叫起来。

“怕就听你爹的话!”

您问我为什么亲她?打,我是万万舍不得啊!

哈文断言法图麦和我一样,A型血。舍不得让她扎针,我们没验过。

法图麦的一些做派,跟我极像,比如慢性子。

一天早上送她上学,马上就迟到了。好在家离学校近,一街之隔,走路两分钟。

紧催啊:“法图麦,快点儿!”

人家法图麦可不急,对着镜子正描唇彩呢,描得可仔细了。她们学校这点儿挺好,张扬个性,任由发挥,随便你打扮得多么奇形怪状,老师一律报以真诚热情的赞美:“Charming! ”

“别描了!迟到了!”

“着什么急呀?”法图麦从镜子里瞥了我们一眼,慢条斯理地说,“不就过个天桥吗?”

我在旁边看着闺女乐啊,这场面,整个儿一个经典回放。

想当年他爹我在新疆拍片,采访新疆自治区主席阿卜来提·阿卜都热西提。主席的司机在酒店楼下等,我的制片主任催得火急火燎:“快快快!迟到了迟到了!”

我老人家站在镜子前面不慌不忙的,干吗呢?拿个小梳子梳眉毛。边梳边安慰他:“着什么急啊?反正已经迟到了。”

“梳梳梳,有完没完?!”制片主任怒发冲冠。

我完全不为所动,“我就这爱好。让他等会儿,没事儿。”

哈文是典型的急性子,嫌我和法图麦太慢,关键时刻掉链子,经常生气说:“我是光有一闺女吗?我这是一儿一女啊!”

要么就是试图拉拢我,和我统一战线:“老公,给她带个好头儿行吗?”

“我就不。”我摇头晃脑,故意气她。“知道龟为什么长寿吗?它慢啊。”

不着急的能把着急的活给弄疯了。


法图麦的学校注重规矩培养。她在家里,那可是一个“窝里横”啊,到了学校,立马儿规规矩矩的。

首先,用过的东西物归原处。第二,做事要有章法,讲究规划顺序,甚至近乎“死板”。

我有时候忍不住说她:“你这不傻吗?咱把这里的事儿都料理完了,再去那儿,不行吗?”

她一本正经地告诉我:“不可以。”

回过头我自己琢磨琢磨,也对。咱中国人就好讨巧,干什么都想走捷径,其实不好,那是耍小聪明。如今不都讲究跟国际接轨吗?既然接轨,就必须守规矩。

那天开家长会,法图麦要去找她的班主任,班主任正和助教站在楼梯口说话。法图麦刚要上去,停住了,乖乖等着。班主任说完话,看了法图麦一眼,示意她“好了”,她才走上去。

人家老师还真有办法,不服不行,小丫头给调理得服服帖帖的。

当然也不是老这么拘着,也有自由散漫的时候,上课就是。我观摩过一回,孩子们全都四仰八叉,怎么舒服怎么呆着。一开始我还犯嘀咕:这样教育哪成啊?后来却发现一些独特的地方。

比如有个男孩儿上课淘气,老师并不会当众点名,而是走到他跟前,轻轻趴在他耳边说了点儿什么,小男孩儿马上就老实了。

还有其他激励方式,比如鼓励孩子们争当leader,队长。大家轮流来,一人一周,没有谁比谁强的概念。

法图麦左手写字,也就是“左撇子”,随她娘。她娘小时候用左手写字,写得挺好,后来愣被老师“矫正”成右手了,瞎了。到现在都不好意思写很长的东西,字不好看,还不如闺女。

法图麦的老师对她很宽容,左手就左手,天性使然。左手写字唯一的不好就是纸要斜着放,而且手会被蹭黑。无所谓,洗手就好了嘛。

我也这么说,别纠正,谁纠正我跟谁急!人嘛,就这么几十年,爱怎么着怎么着。

爱是极其自私的,所以我怕有天成了姥爷

我最幸福的一天,是法图麦参加学校里一年一度的钢琴演奏会,表演钢琴独奏《童年的回忆》,6分钟,我闭目聆听,如临梦境。后来,她被评选为“钢琴公主”,奖品是一顶金灿灿的“王冠”,还有一根“仙女棒”。这是她在幼儿园就无比向往的。那时她还小,参加比赛不够格,哭着喊着非要人家那个公主的“翅膀”和“仙女棒”。急得我,特想买一个,就是不知道哪儿有的卖。

我们的理念,是让法图麦尽量多地学东西,喜欢不喜欢都必须了解,必须试一试。芭蕾、游泳、花样滑冰、国际象棋、网球、钢琴、美术、英文……她现在已经学会了一些技能,我不指望她将来靠这些技能吃饭,但可以提高自身修为。


她一天到晚挺辛苦,也是一肚子不情愿。

一次我们一家三口去会所健身,我和哈文打网球,法图麦游泳。打一会儿球,哈文过去监督法图麦的进展。法图麦听见她娘驾到,如遇救星,一头钻出水面:“妈妈,我累死啦!”

哪想她娘十分无情,“没事儿,再坚持会儿!”又转头叮嘱教练,“您对她严格要求!”

哈文刚扭头往回走,就听法图麦在水里冲教练嚷嚷:“您听她这话,像我亲妈说的吗?”

法图麦在家很怕她娘。因为她娘比她爹眼睛大,每每一瞪,“法图麦,现在该干吗了?”她马上乖乖地该干吗干吗。她偷偷跟我说:“妈妈有一双熊猫眼。”

同样的话让她爹说一遍,那就是不但没作用,还起反作用。

“法图麦,现在该干吗了?”好不容易我也严肃一回。

“找抽啊你?”她声音比我还高半调儿。

无法无天!

不过我也有一套对付她的办法。逗贫逗不过她,我跟她斗智斗勇。

一天,她不想练琴,我就把她的一个小朋友接到家里来。小朋友比她大两岁,和她一样,钢琴刚过五级。

我对小朋友用很夸张的语气说:“法图麦眼睛刚刚散完瞳,看不清琴谱,可是她不看谱也能弹,你信不信?”

小朋友被我唬住了,很崇拜地说:“没谱的话,我可弹不了。”

“你看,我们家法图麦就可以!”

紧接着,我做了个“有请”的手势。再看法图麦,往琴凳上一坐,挺胸抬头,一双小手在琴键上上下翻飞,别提多来劲儿了。

我觉得,大人和孩子之间,不能论岁数,论岁数您那叫倚老卖老。也不能比聪明,有本事您回到她那个年龄再比。一切都像是玩游戏,谁赢谁输,很难预料。所以才有意思。老你赢不就没意思了吗?

在我们家,最爱看我节目的是我爹,首播看,重播还看,都拿红笔在电视报上勾出来,期期不落。

据我娘说,我爹看节目的时候那表情,难以形容,嘴角微微上挑,挂着一丝笑。跟他相处长了都知道,那是他打心眼儿里得意呢。这儿子,还行!

跟他相反,法图麦最不爱看的就是我的节目,老爹在电视里怎么那么烦人啊!

比如一些女观众老特激动,上来就跟我拥抱,让法图麦看见,二话不说,关!我爸爸凭什么让你们抱?

又有些时候,选手拿我开玩笑,说我脸长啊,腿短啊,法图麦也很不高兴。

“他们跟你爹开玩笑呢。”我嘴上这么说,心里特解气,还是我闺女向着我!

“哪有这么开玩笑的!”

讨厌,换台!

最近法图麦向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:“老爸,你的节目能不能别老请女嘉宾?”

“女嘉宾咋啦?”我问。

“万一你跟她搞外遇,怎么办?”

她娘在旁边都听傻了。

我的工作与电视有关,在家里我却不让闺女看电视。我教她读书。至于怎么教,郑渊洁先生教给我一个以身作则的方式。于是我们家经常上演这样一幕:

我坐在沙发上,聚精会神地读一本书。法图麦跑过来,兴高采烈地问:“爸爸,你干吗呢?”

“去去去,你爹看书呢,你自己玩儿去。”

“这书好看吗?我看看!”她赖在我身上,吊着我脖子。

“好看啊,好看极了。你看你自己的书,爹这书你看不懂。”

听我这么说,法图麦很是不服气,不理我走开了。

我假装不理会,继续“聚精会神”,还拿枝笔点点画画,假模假事儿,注个眉批什么的,意思是看书得讲究重点。

没过多会儿,我发现法图麦也拿本书看上了,看得挺认真。

做其他事情也一样,孩子的话语形态和行为模式跟大人不同步,光唠叨没用,你希望她怎么做,自己就得先怎么做。

比如法图麦常常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,我要是喝令她收拾,她准保说我“找抽”。那我就不多废话了,我替你收拾。

一会儿她就过来了,“爸爸,跟我玩会儿。”

“玩什么玩什么?乱成这样,还不收拾收拾!”

撅嘴到一边儿去了。一会儿实在无聊,又来了,“爸爸,跟我玩会儿嘛。”

“不玩不玩,我收拾屋子。你自己玩去。”

等到同样的桥段重复第三遍的时候,她自己就耐不住了,“哎呀,好啦好啦!我帮你收拾就是了!”

哈哈,中计了吧!我不动声色,故意推她,“不不,你别来添乱,你不会!”

“你才不会呢!”她也推我。

“你不懂!”

“你不懂!”

俩人相互戗戗,闹够了,我假装正色道:“这是什么CD?应该放哪儿?”

她的CD都是英文,我看不明白。她得意地小手一指:“笨!放那儿!”

“这个呢?”我又拿起一张。

“那儿!”她直接抢过去,在抽屉里放好。

逗着逗着,房间收拾好了。

我怕当姥爷。什么意思?就是我怕我闺女给别人生孩子!

以本人的生活品质,审美诉求,什么样的女婿才够得上格?这真是个问题。

大自然的千变万化给予我闺女收获的兴奋

去年,我们一家人去马尔代夫度假。长长的私家泳道,我和闺女一丝不挂,裸泳。在清澈见底的海水里,我抱着闺女,浑身肉肉的,摸不着骨头,各种小鱼就在我们身边游来游去,撞在我们身上。那感觉,太美了。

说起来,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裸泳。第一次是小时候,在新疆和平渠,泳裤掉了,光着屁股,谁叫都不上来。都以为这孩子有病呢。这回不一样,完全不一样。当我和闺女紧紧拥抱在一起,真是至上的享受啊。忘情!浪漫!

我跟哈文说:“以后挑姑爷,咱可要好好考虑。至少,得超过我100倍!”

“超不过怎样?”哈文笑眯眯地问。

“超不过,哼哼,我宁可和我闺女白头到老!”

说完才想起来,这事儿我说了算吗?

直到现在,每当哈文一声令下:“法图麦。”

“到!”

“李咏。”

“在!”

“你们想去哪儿玩儿?”

我和闺女一定异口同声:“马尔代夫!”

为什么?那儿自在,没人认识我。

听说30年后,因为气候变暖,马尔代夫就消失在水面以下了。到那个时候,我,大概也当上姥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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